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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俗与人文的湘西书写
《都是一家人》:谱写新时代多民族奋进的凯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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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下一篇4 2019年12月6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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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俗与人文的湘西书写
—— 评散文集《故乡与河流》
□ 贺玉庆

作者:张建安

出版社:团结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8年6月

  故乡是人与世界建立联系的最初地理空间,是“作家所向往的生活意义源头,以及作品叙事力量的启动媒介”(王德威语)。张建安的散文集《故乡与河流》是站在人文地理、民俗风物的角度书写故乡、童年和少年记忆的一部作品。在作者笔下,故乡化为一个又一个地理版图意义上的物象和事象,体现作者的审美观照。

  张建安的散文中不少篇目是以自然物象命名的,如《赧水》《童年的草籽花》《故乡的油茶》《九州塘》等。《赧水》开篇便将故乡九州塘所在的地理位置和各种自然物象详细描绘了出来,“在赧水上游南岸,大抵是隆回县与邵阳县交界地段,有一座恬静的村庄,名字叫九州塘。”“那翻飞的水鸟,那疾行的红木船和洁白的风帆,还有那爬上黑石头晒太阳的憨态可掬的团鱼和吹着婉转口哨、偶尔开心‘喔喝’的船佬们。”这一切复活了作者童年时期故乡的生活秩序,自然而和美,有一种超出语言之外的趣味,也寄托着作者那难以言说的乡愁。

  作者善于观物、感物,他在书写这些物象中寻找到了传达故乡图景的文学形式,生成了作者笔下独特的乡土世界景观。这类以自然地理为书写对象的散文不仅引领读者重返质朴的大自然,使人获得心灵的滋养和艺术享受,同时,作者把自然地理物象作为言说对象时,那河流、井水、油茶树顷刻变成了思乡情感的依附,无法排解的乡愁在此得到了痛快淋漓地宣泄和释放,因此具有穿透人心的艺术感染力。

  作者还善于打破单一的叙述视野,将自己的视线投射到湘西南的人文领域,表达其置身于人文景观中的思考。如《告别邵阳》《老黔阳》《古道随想》等篇目,都在细说故土俯拾皆是的人文胜迹和文化印痕。建于唐代、今为邵阳标志性建筑的佛教圣地东塔,“易动古今愁”的北塔、留下无数诗文墨宝的双清亭等,都能让读者滋生出悠远苍茫的情感。在《老黔阳》中,作者写到了历尽沧桑岁月的“三闾大夫庙”、芙蓉楼和古旧马头墙这些古建筑。而对于“湘黔古道”上那蕴含丰富民俗文化的风雨桥、充满优美传说的宝瑶驿和供人休憩的思义亭,作者在尽情地为读者“捡拾着古老与残碎”的文明,虽然古商道的马蹄声不再,但历史的沧桑和先民生存的艰辛依稀犹存。这些人文镜像的书写,凸显了作者对故乡文化历史的眷恋。

  作者特别关注故乡平凡的小人物,他们宛如一根根稻草或一株株飘蓬,洒落在南方寂寥而贫瘠的乡间大地上。不管生活如何艰辛,他们依然能笑对生活,笑对苦难。如《苍老的渔父》中的渔父,是作者的本家伯父,在风浪中挣扎了几十载,失散了妻儿,成年累月与酒作伴。他一看到孩子饥肠辘辘的模样,便乐呵呵地把鱼块分享给他们。在《喜巴爷爷》里,作者将走南闯北的木工师傅的善良和传奇描绘得活灵活现。作者还把笔墨聚焦在从故乡走出的先贤和英雄。他们有近代中国知识分子的先驱魏源,有在近代历史上叱咤风云的曾国藩(《乡间候府》),有侠肝义胆、文韬武略的蔡锷(《将军拔剑》)。作者把这些人物置于湘西南特殊的自然地理环境中,无论是在艰辛的自然环境中熬日子,还是在庙堂之高运筹帷幄,总能看到一种追寻生命本质的温暖和力量!

  在物象的基础上,散文还聚焦大量地方民俗事象,这些民俗事象与乡民日常生活关系密切。在《赧水》一文中,作者对造船过程进行细致化叙述,如锯木板、晾木板、刨木板、涂石灰、上桐油,这些故乡最常见的劳动,让作者写得诗意盎然。在这些造船师傅的身上,劳作可谓一种有灵性、有情怀的事业。而在《故乡的油茶》一文中,作者写到背篓挎篮的乡亲们唱着山歌摘茶籽的欢快画面,最诱人的是流传千年的传统榨油情景,整间榨油坊都飘荡着茶油的清香。在《花瑶如梦》一文里,作者写到隆回崇木凼村瑶族姑娘的挑花工艺,她们在土布上挑针、构图、着色,这是一种罕见的原生态文化现象,呈现出浓郁的民族特色和高超的艺术才华。无论是造船、榨油,还是挑花,作者都将这些手工劳动场面的书写置于动态的人和自然的关系之中,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现场感。在作者笔下,民间技艺所显示的一种生活秩序得到了重新复活,它不仅搭建起“美”与“故乡”的联系,也侧面展现了家乡这些手工劳作者勤劳、聪慧的美好品性。

  作家张建安在物象、事象等多维世界中纵横驰骋,将具有文化符码的地理元素组成书写时空,显示出独特的艺术魅力。当然,对于故土山水风物和民间技艺的发现与巧妙选择,又包含着作者对于现代文明与传统社会的思考——那寄托乡民诸多情怀的水井已慢慢被自来水替代;那“尝新”的隆重场面也随着年轻人外出打工而日渐销声匿迹;那飘着油香的榨油坊已被轻便的榨油机置换;那带给少年儿童烂漫和诗意的草籽花也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作家所书写的这些在当时看来微不足道的物象和事象,今天却成为很多人依恋故乡的理由。由物象和事象组合而成的散文之美,似乎也寄托着作者心目中某种理想的人生形式。每一个人的内心都有一片属于自己所向往的生活意义的源头,那是走出故乡的游子安抚心灵、寄托理想并从中获取力量之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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