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文化周刊·文萃 上一版3  4下一版
热烈而奔放的杏花开遍英吉沙
怀念老支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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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上一篇  下一篇4 2022年4月8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怀念老支书

□ 程传玺
滕王阁山水(中国画)齐白石

  沿着油菜花的芳香一路向南,豫鄂交界的小镇都司被簇拥在蜂蝶翩飞的春意里。季节的转弯处,郁郁葱葱的麦苗们还挂着露珠儿,太阳洒下一地光辉。在一个沟渠纵横的风地里,一棵老柳树吐着新绿、摇着嫩芽儿,表达着无言的寓意。

  柳荫之下,金黄金黄、喷香喷香的油菜花花团锦簇,崭新的泥土下静躺着刚刚离去的老支书。他叫程大锁,是都司镇昌岗村的一位乡村老爹。我以最传统的礼仪向老支书致以清明节的问候,焚香为念,袅袅青烟陈述我对逝者深切的怀念。

  

  40年前,我初为人师。也是在学校外的春天里,漫山遍野的油菜花、蒲公英、杜鹃花开得迷人眼,我捧着心爱的口琴,把对春天的赞美吹进《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

  

  “程老师,我送学生来了!”一个厚重又略显沙哑的男中音在耳边响起。一个黝黑壮硕的汉子,上身穿着黄军装,一只裤腿卷在膝盖上,略显腼腆地朝我笑着,手牵一个10多岁纤弱的男孩儿。他说这是邻家的孩子,父亲母亲都是残疾人,孩子聪明。他到镇上开会,顺便送孩子来上学。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一位转业军人、党员,还是一位村干部。

  

  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校园的梨树、杏树已挂满果子。我正在课堂上讲着《出师表》,看见教室窗外透出一张黑黝黝的熟悉的脸。我赶忙出去,看见他的小四轮冒着黑烟,车上装着几个孩子一年的粮食。他爽快地说,今年粮食大丰收,我给娃们送点吃哩,你一个大小伙子,29斤的“卡片粮”哪够吃,你也一块吃啊!

  

  望着他的背影,我的眼前一阵模糊。我知道当时的粮食产量并不高,他们一家子的生活并不宽裕。除了自己的几个孩子外,他还供着两个贫困户的孩子上学。

  

  有一次,我把他请到宿舍,用风琴弹奏我最拿手的《雨花石》给他听,悠扬的旋律破窗而出,引来几十个孩子围着我的宿舍门咏唱。他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泛红的眼睛里分明透出幸福的光芒。

  

  不知道从何时起,我这个有点孤僻的“教书匠”对他油然而生一种敬仰,不知不觉我们成了忘年交。后来我进了城成了机关干部,但我们的交往一直未断。

  

  记得20多年前,那是一个严冬。我正在参加干部培训班的开班典礼,一阵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响彻整个礼堂。几百双眼睛齐刷刷地注视着这个一身农民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学校院墙倒啦,你生方(想办法)借点钱,村里给你出利息!”好像着火一样急,不容分说。我求亲朋转借,回到家翻箱倒柜,倾囊而出。在这个老军人老支书面前,我好像一个小士兵,必须绝对服从。因为,师生的安全已经成为他的全部。

  

  两年后,又是桃花梨花盛开时,我应邀出席昌岗小学乔迁仪式。一栋崭新的教学楼拔地而起,操场、院墙、标准化的厕所一应俱全,不善言辞的老支书激动得语无伦次。全部讲话内容概括起来就是:感谢党,感谢政府,感谢村民,感谢程老师!讲话赢得在场人员的如浪掌声,一如今天他长眠的麦田所泛起的波浪。

  

  新冠肺炎疫情肆虐的2020年冬,我和几个老学生一同看望沉疴已久的老支书,几经生死的他不改往日的乐观:“我死了就埋在渠边的地头里,看学校,看庄稼。”

  

  如今,老支书的话一语成谶,他头枕南水北调支渠的一汪清水,北望他一砖一瓦修建的新学校,周边尽是他劳作一生、倾注血汗的黑土地。老支书,您辛苦了!程大锁先生,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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