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刘博玲
提要：2018年10月俄罗斯东正教会决定与君士坦丁堡牧首区断绝关系。双方走上决裂的原因是对乌克兰教会独立问题持不同态度。乌克兰教会独立势必会进一步激化乌克兰国内矛盾，恶化俄乌关系，降低俄罗斯东正教会在东正教世界的影响力。美国希望借此削弱俄罗斯的势力，以达到在一些俄美有争议的国际问题上进一步牵制俄罗斯的目的。
2018年10月15日俄罗斯东正教圣主教公会会议（东正教最高会议）首次在明斯克举行。这次会议决定俄罗斯东正教会所有教区——包括乌克兰教区（莫斯科圣统）和白罗斯教区与君士坦丁堡牧首区正式断绝关系。这个事件被认为是1054年基督教分裂为天主教和东正教之后的一千年来，基督信仰世界最大的分歧。
一、分裂原因——君士坦丁堡牧首授予乌克兰东正教会自主教会地位
2018年10月11日君士坦丁堡牧首区圣主教公会作出如下决议：决定授予乌克兰教会自主地位，恢复隶属于君士坦丁堡牧首区基辅代表处，恢复（不受俄罗斯东正教会承认的）基辅圣统的乌克兰东正教会领袖主教职位，使其担任乌克兰自主教会首领，撤销公元1686年颁布的将基辅都主教区交由莫斯科宗主教管辖的命令。这一指令意味着莫斯科牧首不再具有管辖乌克兰的权力，由此导致俄罗斯东正教会与君士坦丁堡牧首区彻底决裂。
在俄罗斯牧首区与君士坦丁堡牧首区决裂之前，东正教会有15个自主教会（独立教会）和5个自治教会。
自主教会在教会行政上完全独立，可以自行选举和祝圣首席主教。各个自主教会管辖着各个教区以及其所属的自治教会。这15个地区教会完全平等，没有从属关系。
获得自治地位的东正教会被称为自治东正教会。自治东正教会的首脑由上级自主教会任命，其教会章程须获得上级教会的认可，但在教会管理方面有自主权。
作为东正教世界中实力的首位与荣誉上的首位，俄罗斯东正教会与君士坦丁堡东正教会不仅客观实力悬殊，两个牧首之间的斗争也一直存在。2016年6月在君士坦丁堡牧首的号召下，世界东正教领袖在希腊举行了历史性会晤，而俄罗斯东正教会拒绝参加此次世界东正教大会。
当今在乌克兰东正教会主要有三个——乌克兰东正教会（莫斯科圣统），乌克兰东正教会（基辅圣统）和乌克兰自主正教会。其中乌克兰东正教会（莫斯科圣统）不接受君士坦丁堡牧首区的决议，反对建立乌克兰自主教会，而乌克兰东正教会（基辅圣统）和乌克兰自主正教会同意乌克兰教会独立，是该事件的积极推动者。
乌克兰东正教会（莫斯科圣统）是在建立于988年、曾属于君士坦丁堡牧首区的基辅都主教区的基础上形成的，在17世纪基辅都主教区法律上归入了莫斯科牧首区。乌克兰独立后，除了承认莫斯科圣统的乌克兰东正教会之外，乌克兰国内很快出现了想要从俄罗斯东正教独立出去的东正教团体，包括不受普世正教会承认的基辅牧首圣统的乌克兰正教会和乌克兰自主正教会。
乌克兰东正教会（基辅圣统），由都主教菲拉列特领导。乌克兰东正教会（基辅圣统）是不被俄罗斯东正教会承认的教会，它想在教会问题上独立于莫斯科，不具有合乎教规的继承性。只有乌克兰东正教会（莫斯科圣统）是合乎教规，受俄罗斯东正教会承认的教会。这个教会不支持乌克兰获得自主教会地位的运动。俄罗斯东正教会认为，只有这个教会有权申请获得自主教会地位。
对于授予乌克兰东正教会自主教会地位的问题，各方持不同看法。
乌克兰方面认为，君士坦丁堡牧首可以颁布这一指令（但是乌克兰方面没有向其他各方求证这一想法）。而俄罗斯东正教会代表反对这一看法。俄罗斯一方认为授予自主教会的决议应该是所有地方自主教会（15个自主教会）的统一决定，并且只能授予现有的合乎教规的教会。俄罗斯东正教会认为只有乌克兰东正教会（莫斯科圣统）是合乎教规的东正教会。
二、俄罗斯不同意乌克兰教会独立的原因
（一）此举不符合教规
俄罗斯东正教会认为乌克兰教会不属于君士坦丁普世牧首区，君士坦丁堡无权恢复曾经被革除教籍的分裂派乌克兰东正教会首脑的教籍。俄罗斯东正教圣主教公会认为，君士坦丁堡方面“以一个地方教会的身份入侵另一个地方教会，野蛮地践踏了教会法”。
（二）这是有政治动机的行为，教会应该与国家分离
俄罗斯东正教会认为君士坦丁堡单方面作出这一决定是有政治动机的。
一是，乌克兰总统波罗申科上台伊始就表明了争取让乌克兰教会独立于俄罗斯教会的想法。波罗申科认为教会自主不仅是乌克兰东正教会的问题，更是乌克兰的独立问题，是乌克兰的民族安全问题。并且对于波罗申科而言，解决教会争论是2019年总统大选前夕提高其声望的方式之一。
第二，君士坦丁堡牧首想通过帮助乌克兰教会独立，使得乌克兰东正教会置于其势力范围内，从而壮大其实力。
三、乌克兰教会独立对俄罗斯东正教会、国际形势的影响
（一）对俄罗斯东正教会的影响
1.削弱俄罗斯教会对乌克兰的控制力
波罗申科主要是想通过乌克兰教会独立授予不合教规的、不被俄罗斯东正教会承认的乌克兰东正教会（基辅牧首区）自主地位，从而削弱俄罗斯教会对乌克兰教会的影响力，因此这件事主要是针对莫斯科牧首区的。虽然现在莫斯科圣统的乌克兰教会还可以控制乌克兰一半以上的教区。但未来数年，基辅圣统的乌克兰教会实力势必将会进一步增长，俄罗斯教会对乌克兰的控制力将会进一步下降。
2.乌克兰教会的独立是分裂东正教世界的一步
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势力希望产生一个以基辅为代表的新的斯拉夫东正教中心，从而达到在东正教世界中孤立俄罗斯东正教会的目的。
美国国务院决定派美国宗教自由代表在2018年9月10日至19日访问了乌克兰、波兰和乌兹别克斯坦，其举动紧随君士坦丁堡牧首决定任命美国主教和加拿大主教作为君士坦丁堡驻基辅都主教，为授予乌克兰教会自主权事宜做准备之后。俄东正教大司祭认为这两位主教是公开的民族主义分子。美国这一举动容易让人联想到，君士坦丁堡牧首巴罗多买是在美国的影响下决定用新的力量煽动乌克兰内战。
（二）对国际形势的影响
1.加剧乌克兰国内矛盾，导致国内爆发宗教战争，再次引燃乌克兰内战
乌克兰东正教会（基辅圣统）获得自主教会地位以后，会将乌克兰民众按照宗教符号分裂开来，在乌民众间造成纠纷和对立。基辅圣统的乌克兰东正教会获得自主权之后，必然会在乌政府的支持下与其他两个东正教会抢夺国内教会资源，包括教堂、教民等。乌克兰将在刚建立的自主教会和莫斯科牧首圣统的东正教会之间被撕裂。
2.乌克兰教会获得自主权将导致俄乌关系更加恶化
乌境内的一些东正教派可能会跟基辅牧首区行动，这将导致莫斯科牧首区所属的乌克兰东正教会的活动更加受限，在特定情况下乌克兰东正教会（莫斯科）势必会寻求俄罗斯方面得帮助，如果俄罗斯强力干涉乌克兰国内的教会问题，势必会使本已疏远的俄乌关系雪上加霜。
3.美国可以借此削弱亲俄势力，加强亲美力量
俄罗斯东正教会是一个重要的政治参与者，它不仅仅依靠着俄罗斯政府，并且自身也具有相当实力。东正教分裂在美国反俄战略中占据重要地位。乌克兰教会获得自主权，将意味着东正教会精神上的进一步分裂。这是在疏远俄罗斯东正教会和君士坦丁堡普世牧首区，试图将俄罗斯东正教会变为东正教世界的弃儿，孤立俄罗斯东正教会。
（摘自《俄罗斯黄皮书：俄罗斯发展报告（2019）》，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9年5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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